东汉的风,裹挟着章帝、和帝年间的余晖与末年的阴霾,掠过南阳西鄂的田野与洛阳的宫墙。彼时,东汉王朝虽仍维持着大一统的格局,却已显露颓势 —— 外戚与宦官交替专权,朝堂党争愈演愈烈,民生凋敝,边患渐生。在这样一个 “盛世残照却乱象初显” 的年代,张衡一袭布衣,从南阳的书香之家走来,以星辰为卷,以笔墨为笺,既在科学的苍穹中丈量天地,又在文学的沃土上抒发胸臆,最终却在仕途的浮沉与理想的幻灭中,归于沉寂。他的一生,如孤星悬夜,璀璨却带着清冷,其著作中的箴言,化作诗词般的绝唱,带着科学的理性与文学的悲悯,在历史长河中悠悠回响,藏着无人能懂的孤高与苍凉。
张衡生于公元 78 年,卒于公元 139 年,出身南阳西鄂(今河南南阳)的儒学世家。自幼天资聪颖,“少善属文,游于三辅,因入京师,观太学,遂通五经,贯六艺”,却性情沉静,不慕荣利,“常从容淡静,不好交接俗人”。青年时期的他,遍历关中、洛阳等地,目睹了朝堂的腐败与百姓的疾苦,也见识了天地的辽阔与自然的奥秘,这为他日后的科学探索与文学创作埋下了伏笔。他不愿过早卷入仕途,而是潜心治学,“拟班固《两都》作《二京赋》,因以讽谏”,耗时十年,终成千古名篇。
“人生在勤,不索何获?” 这句饱含进取精神的箴言,是张衡一生的行事准则。他的才华不仅限于文学,更在科学领域展现出非凡的天赋。东汉时期,天文历法尚不完善,地震频发却缺乏准确的观测工具,张衡怀着 “究天人之际” 的好奇心,潜心钻研天文、历法、数学、机械制造,先后发明了浑天仪、地动仪等举世闻名的科学仪器。浑天仪以青铜铸就,“圆径八尺,合盖隆起,形似酒尊”,能模拟天体运行,准确演示日月星辰的出没;地动仪 “以精铜铸成,员径八尺,合盖隆起,形似酒尊”,下设八龙,龙口衔铜丸,对应八方,一旦某处发生地震,龙口即吐丸,蟾蜍衔之,“振声激扬,伺者因此觉知”,其精密程度,在当时堪称奇迹。
展开剩余73%“不患位之不尊,而患德之不崇;不耻禄之不伙,而耻智之不博。” 这句彰显品格与追求的箴言,是张衡的人生信条。他虽身怀绝世才华,却始终淡泊名利,多次拒绝朝廷的征召,直到三十多岁才应召入朝,担任郎中、太史令等职。太史令一职虽品级不高,却掌管天文、历法、史官之事,正合张衡的志趣。在任期间,他 “研核阴阳,妙尽璇玑之正,作浑天仪,著《灵宪》《算罔论》”,系统阐述了 “浑天说”,提出 “宇之表无极,宙之端无穷” 的宇宙观,对天地起源、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做出了科学的解释,其思想的超前性,令人惊叹。
在文学创作上,张衡同样成就斐然。除《二京赋》外,他还写下了《归田赋》《四愁诗》等名篇。《二京赋》以宏大的气势、华丽的辞藻,描绘了长安与洛阳的繁华,却也暗藏讽谏,“夫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”,警示统治者体恤民生、戒奢以俭;《归田赋》则是他仕途失意后的心声流露,“谅天道之微昧,追渔父以同嬉。超尘埃以遐逝,与世事乎长辞”,表达了对官场黑暗的不满与归隐田园的向往;《四愁诗》以比兴手法,“我所思兮在太山,欲往从之梁父艰”,抒发了怀才不遇的忧愁与对理想的执着,其句式工整,情感真挚,开创了七言诗的先河。
“智者不袭常。” 张衡的科学探索与文学创作,始终秉持着创新精神。他不满于传统学说的局限,敢于提出自己的见解;不满足于已有成就,不断探索未知的领域。在地动仪发明之前,世人对地震的认知多停留在 “天灾” 的迷信层面,张衡却通过观察与实验,用科学的方法监测地震,打破了迷信的桎梏;在文学上,他既继承了汉赋的传统,又突破了汉赋 “劝百讽一” 的局限,融入更多个人情感与社会批判,让赋体文学更具生命力。
然而,东汉末年的朝堂,早已不是潜心治学、施展抱负的净土。外戚与宦官争权夺利,党锢之祸愈演愈烈,正直的官员往往遭到排挤与迫害。张衡性格耿直,不擅钻营,更不愿与奸佞同流合污,多次上书直言进谏,“夫阴阳错谬,日月薄食,此皆戚宦之臣所致”,却因此得罪了权贵,被屡次贬谪。他曾担任侍中,得以出入宫廷,却因不愿迎合宦官,被诬陷 “非毁朝廷”,最终被排挤出京,担任河间相。
河间国地处偏远,豪强横行,吏治腐败。张衡到任后,“治威严,整法度,阴知奸党名姓,一时收禽,上下肃然,称为政理”,展现了卓越的政治才能。但他深知,仅凭一己之力,难以改变整个王朝的颓势,“浮云翳白日,狐狸相呼群”,官场的黑暗与权贵的跋扈,让他深感无力。在河间相任上,他目睹了百姓的疾苦与社会的动荡,心中满是悲愤与忧虑,写下《四愁诗》,将内心的愁苦与对理想的渴望寄托于诗中。
“天道幽且远,鬼神茫昧然。” 晚年的张衡,历经仕途的浮沉,对世事的无常有了更深的体悟。他多次上书请求辞官归田,却未被批准,最终被召回洛阳,担任尚书一职。此时的他,早已身心俱疲,疾病缠身,却依然坚守岗位,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。公元 139 年,张衡在洛阳病逝,享年六十二岁。他的一生,留下了《灵宪》《算罔论》《二京赋》《归田赋》等不朽著作,发明了浑天仪、地动仪等科学仪器,其成就横跨科学与文学两大领域,被后世誉为 “科圣” 与 “文宗”。
张衡的名句,如 “人生在勤,不索何获”“不患位之不尊,而患德之不崇”“宇之表无极,宙之端无穷”“夫水所以载舟,亦所以覆舟”“智者不袭常”“苟非其人,道不虚行”“安贫乐道,与世无争”“闭门造车,出门合辙”“士之致远,先器识而后文艺”“忧国忧民,鞠躬尽瘁” 等,既蕴含着深刻的人生智慧与科学精神,也藏着他对社会、对民生、对理想的深刻思考。这些箴言,如诗词般凝练隽永,带着科学的理性与文学的悲悯,成为中华文明宝库中的珍贵财富。
张衡的一生,是悲怆的一生。他生于王朝末年,心怀天下却无力回天;他身怀旷世才华,横跨文理却屡遭贬谪;他渴望清明政治,却深陷党争漩涡,壮志难酬。他的悲剧,是个人的悲剧,也是时代的悲剧 —— 在腐朽的封建王朝,正直的文人与科学家,往往难以施展抱负,只能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挣扎。但他的一生,又是璀璨的一生。他以科学的光芒照亮了古代中国的夜空,以文学的笔触记录了时代的沧桑,其创新精神与家国情怀,穿越千年依然熠熠生辉。
如今,两千多年过去了,东汉的宫墙早已化为尘土,外戚与宦官的权势也已烟消云散,但张衡的科学发明与文学著作,依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。他的浑天仪,让我们得以窥见古代中国天文历法的辉煌;他的地动仪,展现了古代中国机械制造的高超技艺;他的辞赋与诗歌,让我们感受到一位伟大文人的家国情怀与孤高品格。张衡的一生,如同一首悲怆而壮丽的诗词,在历史的长河中静静流淌,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。浑仪映诗,穿越千年,依然在历史的长河中回响,诉说着一位伟大科学家与文学家的星象文心与诗化哲思,激励着每一个心怀理想、追求真理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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